故事五 “大家都在忙自己的生活,所有人的註意力不在政治體制上”

*當地為一燈的家鄉,為保護個人隱私文中省略

一燈出生在一個小康家庭。在小學時的一個夏日,一燈聽母親講起了六四。
當時一燈的叔公在北京的大學裏任職,抗議開始後叔公也跟著去了廣場,也因去了廣場而被大學開除。一燈的媽媽當時碰巧去北京探親,卻在探親期間經歷了六四一夜。“我媽五到六月一直在北京,當時她以為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遊行,但是從五月開始她發現已經無法離開北京了,而且還聯系不上老家。
”我媽對於六四當天的事情並沒有特別的印象,說當時也不怎麽上街,因為街上特別亂,只是提到某一天路過一座立交橋時看到了被踩成鐵餅的自行車,和下面已經開始爛的死人。她也一直用這些例子勸我不管在哪都勿談國事。”
六四事件後北京城戒嚴,期間一燈的媽媽一直待在了招待所。一燈描述道:“不能進也不能出,等了好久才能出北京,立馬就離開北京回了家鄉。”
戒嚴結束後,一燈的叔公和母親一起回到老家,然而沒過幾天,一燈的叔公離開家鄉,去了加拿大。一燈最後一次見叔公也已是17年前叔公回家探親的時候。
一燈從家人那裏得知“六四”這一名詞後,便上網搜集相關信息。“那時候審查系統還比較落後,還能看到一些東西。換關鍵詞一直搜就能搜到,那時候搜過好多遍,不斷找就找到了。”
熟悉電腦和網絡的一燈在小學四五年級時上網發現帖子會被吞,便發現了“墻”的存在。一燈在貼吧裏找到翻墻的教程,學會了通過一款叫“自由門”的VPN翻墻(此處非廣告)。
六四事件在一燈周圍的同學中並不是一個稀有話題。初中時一燈便和一位關系好的同班同學聊起六四。一燈笑著說:“他覺得我特別不愛國,我就叫他去查查六四,看他還愛國不愛國,於是他去問了他爸。”
不過朋友的爸爸並沒有談到天安門,”他爸只提到了*當地發生的事情。當時確實在*當地也有人’亂’。“一燈也表示當時當地也有人參與,但規模不是很大。
在一燈的故事裏,下崗潮是一個避不開的話題。也許是下崗潮帶來的影響,哪怕一燈的中學是體制裏的好學校,但學生們在放學之後罵共產黨卻是一個普遍現象。不過對於周圍學生罵共產黨的行為,一燈表示,”罵共產黨是罵共產黨,說六四是說六四“,學生們並非對共產黨政權抱有明確批判的意圖。
一燈認為六四對家鄉的意義和對北京的意義不同。“在北京是一次政治事件,但在家鄉,大家都在忙自己的生活,所有人的註意力不在政治體制上,而是在怎麽吃上下一頓飯。”改革開放後,一燈家鄉的經濟狀況逐漸衰落,八十年代起GDP增速減緩,失業率增高,2000年後更低於全國平均水平。盡管一燈家鄉的經濟狀況與廣場上學生的主張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,一燈家鄉的人們卻已沒有批判政治體制的余力。
在經濟蕭條的狀況中,一燈從小便目擊了許多暴力的現場。搶劫和打架不是稀有的事,一個月裏總能見到一次打架打進警局。”經濟不好的時候警局不會管事,有時候還會收一收小販的賄賂。學生打架都被認為是小打小鬧,當天’進去’當天就’出來’。出現問題但不能依靠法律的話,就只能依靠暴力。“
高中畢業後一燈出了國,未來也並無回國生活的打算。一燈認為自己較早想到出國,也許是因為在一燈的家鄉一帶,下崗潮後許多人選擇出海求生的緣故。一燈在五六歲時就說想“出去”看看,想出國,這時媽媽便會說,“你要去加拿大的話,有個叔公可以幫幫你”。有時還會以叔公為契機談起六四。
對於六四的意義,一燈表示:“我們之前也有人要我們想要的東西。我覺得是一種普遍的政治欲望,也說明了現在政治體制不是我們自己的選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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